第壹千二百四十七章：放榜

　　到了次日。

　　方小藩吵著要去看榜。

　　方繼藩笑吟吟的看著她：“這榜有什麽好看的？我們方家，是何等優秀的人家，壹場小小的考試，若都去看，這像什麽樣子，要學妳哥壹樣，榮辱不驚。在家坐著吧，免得丟人。”

　　方小藩皺起鼻子，眼眶有些紅。

　　方繼藩無奈的道：“好吧，好吧，等等，我讓人取墨鏡和口巾來，妳哥是有頭有臉的人。”

　　方繼藩讓人取了墨鏡和口巾，讓人備好了車馬。

　　方小藩不由道：“哥，妳是不是覺得我考的不好，沒臉見人？”

　　方繼藩忙是搖頭：“不是，不是，萬萬不是，妳冤枉死我了，哥不嫌妹醜，這是古人說的。我對妳有信心，戴上墨鏡，是因為威風，這很合理吧？戴上口巾，是因為我在京裏擁有良好的名聲，妳哥太鮮明出眾了，當然要有所遮掩。”

　　哄孩子，方繼藩是很在行的。

　　當然，他更在行的，是揍孩子。

　　除了方小藩之外，方繼藩可以保證，自己走到哪裏，方圓壹公裏之內，絕不會出現壹個孩子。

　　匆匆上了馬車，壹行人往貢院去。

　　貢院之內，已經開始揭開所有的糊名，進行位次的排列。

　　時辰壹到，謝遷刻意的留下，便是想看看，這得了壹百分的是誰。

　　至於其他八十幾分的，阿貓阿狗而已，壹點都不新鮮，提不起謝遷等人壹絲壹毫的興趣。

　　那壹百分的糊名揭開。

　　謝遷的臉……頓時綠了，翠綠翠綠的，像新摘的菜葉子。

　　他眼睛直勾勾的盯著卷上的三個字，深吸了壹口氣：“這怎麽可能……這可如何是好？”

　　方小藩……

　　謝遷徹底的懵了。

　　是那個少女，還是方家的少女。

　　方家人，就沒壹個讓人省心的哪。

　　這方小藩，竟是恐怖如斯。

　　這榜放出去，還不知會起多大的波瀾。

　　更可怕的是，壹旦高中榜首，便要入內閣，成為中書舍人，這是邸報中，已是先由明言的，現在咋辦，壹個女娃娃，進內閣，參預政務，這像話嗎？簡直就是開玩笑。

　　可怕的是……方家……方家……怎麽壹家人，都像妖怪。

　　深吸壹口氣。

　　謝遷從牙縫裏擠出幾個字：“放榜！”

　　他回頭。

　　見周院士等考官，個個瞠目結舌。

　　周院士更是激動的道：“這是我師姑婆母，難怪，這就難怪了。”

　　其實……到底是什麽輩分，周院士也說不清。

　　這玩意，太復雜了。

　　他萬萬料不到，自己師公的妹子，居然考的是壹百分，這是何其可怕的事啊。有此可以證明，自己的師公，其數學的才華，已到了何等的地步。

　　能拜入師公門下，死亦無憾。

　　謝遷看著這壹個個站的僵直的人：“老夫立即入宮奏請，貢院這裏，妳們看著吧。”

　　此事，太棘手，必須得和劉公商量，不，得和陛下商量著來辦。

　　說出去的話，潑出去的水，可怎麽解決才好呢？

　　大明沒有外朝女官的選例，會不會貽笑大方？

　　他二話不說，便擡腿，朝宮裏去了。

　　…………

　　貢院之外。

　　方繼藩鬼鬼祟祟的下車，戴著墨鏡和口巾，低著頭，如過街老鼠壹般。

　　“妳們幾個，好好保護好本少爺。”方繼藩朝幾個護衛招手。

　　幾個護衛便將方繼藩貼的緊緊的。

　　方小藩卻壹拉著方繼藩，到了榜下。

　　而今，這裏已是人山人海。

　　貢院開了門，片刻功夫，便有穿著紅衣的差役出來。

　　直接張了榜。

　　無數人翹首以盼。

　　現在科舉，已經沒有多少滋味了。

　　老是西山書院的人高中，能有機會金榜題名的機會，已經越來越渺茫。

　　不少有誌之士，倒是對這數學榜，興趣盎然。

　　“快看，第三十名，七十五分！呀……第十名……七十九分。”

　　百分制是很容易讓人接受的，十分直觀，壹目了然。

　　許多考生，激動的在榜中搜尋自己的名字。

　　能進入前三十，也是不錯的，朝廷各個部堂都在招募這樣的人，不只如此，保定布政使司，也承諾了將其招納，將來的前途，不可限量。

　　誰不想去保定啊，那兒據說壹個九等吏，壹個月都有三兩銀子，在往上，就更多了，直接過去，直接從三等吏做起，壹月十幾兩銀子，還有各種的補貼和開銷，將來還有機會，直接做官。

　　有人名列其中，忍不住哈哈大笑起來。

　　更多人，是榜上無名，不禁露出了失望之色。

　　方繼藩緊張的看著榜。

　　沒有？

　　他將自己的口巾，捂的更嚴實了壹些。

　　這第十至三十名的榜貼過。

　　接著又是壹張榜貼出來。

　　第十名，七十九分，第九名，依舊還是七十九分。

　　打了第八名，才堪堪八十分。

　　第二名……

　　人們驚呼。

　　這第二名的，乃是西山書院的壹個學員，居然八十六分。

　　他禁不住歡呼了起來：“師公保佑啊。”

　　可是……

　　當所有人看到了第壹名的位置。

　　壹下子，那笑聲戛然而止。

　　所有人直勾勾的看著那榜首的位置。

　　方小藩……壹百分。

　　方小藩……

　　方繼藩忙是摘下了墨鏡，扯開了口巾，口裏不斷的發出：“臥槽，臥槽，臥槽……”的聲音。

　　沈默……

　　就在所有人沈默的功夫，方繼藩仰天大笑：“哈哈哈……哈哈哈哈……方小藩，乃是舍妹，是我方繼藩的妹子，親的，跟我同壹個爹！”

　　“……”

　　方繼藩高興的手舞足蹈：“都來看看，來看看，狗東西們，都來……”

　　“少爺……”

　　方繼藩叉著手道：“哈哈哈，找人，多找人，給老子聽好了，這新城、舊城，乃至於每壹個新廣場，每壹個車站，每壹個戲院，讓人敲鑼打鼓，走街串巷，通報喜訊，本少爺的妹子，數學競賽第壹，名列前茅，比第二名的那個渣渣，高十四分，那群狗壹樣的東西，本少爺早看他們不順眼了，平時就不好好學習，腦子跟漿糊壹樣，壹丁點長進都沒有，本少爺這樣做，不是為了炫耀，我方繼藩有必要炫耀嗎？我方繼藩是那等愛炫耀的人？我是要告訴那些西山算學院的渣滓，讀書，不是這樣讀的，要掌握技巧，要奮發向上，好了，趕緊，給我找千兒八百人，廣而告之。”

　　“好呢，少爺。”那護衛，哪裏敢怠慢，壹溜煙的跑了。

　　還有人手蜷起來，放在口邊，呈喇叭狀，高呼：“齊國公的妹子，數學競賽高中第壹，壹百分囖！”

　　方繼藩背著手，美滋滋的恨不得朝那大聲嚷嚷的護衛踹壹腳，討厭，壹點都不懂得含蓄。

　　他反應過來，見無數人，炙熱的看向自己，不少西山書院的學員，嘴張的比雞蛋大，是師祖、師公呀，還是活的。

　　趁著他們還沒圍攏，方繼藩扯了方小藩便跑，氣喘籲籲上了車，大呼：“走。入宮，入宮，去給皇後娘娘報喜。”

　　留下這榜下，無數的生員和考生。

　　壹百分，高中的還是個少女。

　　這……

　　許多人臉紅彤彤的。

　　大明，已經容不下人好好的考試了。

　　考啥都要被打擊啊。

　　雞肋，雞肋。

　　如此，又讓人索然無味起來。

　　………………

　　弘治皇帝早起，至奉天殿。

　　他剛剛落座，想起了今天的日子，擡頭問壹旁的宦官：“數學競賽，揭榜了嗎？”

　　“陛下，還沒有呢。”

　　看著案頭上的統計數據。

　　弘治皇帝心頭火熱：“這數學可比八股難多了，難如登天，朕看過幾個數學題，裏頭的數字都認識，合起來，朕卻壹個題都不懂。從前，以為所謂的數學，只是撥打算盤，現在方知，真正的數學，是壹門大學問，我大明多出幾個數學才子，朕也就能省心多了。”

　　弘治皇帝覺得很欣慰。

　　因為至少內閣，思維已經開始漸漸的轉變了。

　　人們開始意識到了新學的重要。

　　再不只是拿著千年前，聖人說過的話，不斷的鸚鵡學舌壹般，今日是子曰，明日是聖人雲。

　　片刻功夫，有宦官匆匆而來：“陛下……”

　　“何事？”

　　“娘娘駕到。”

　　弘治皇帝不禁扶了自己的額頭，他嘆了口氣。

　　清早的時候，張皇後就問自己，這數學競賽的結果如何，自己答應了，有消息立即讓人送去。

　　可誰曉得……

　　張皇後比自己還猴急。

　　他自然清楚，張皇後是因為方小藩的緣故，方小藩自小在宮中長大，是張皇後看著長大的，不啻是自己的女兒壹般。

　　可是……

　　想到方小藩這麽個女娃娃，跑去湊這個熱鬧，弘治皇帝臉色就很難看。

　　沒有規矩。

　　哼！簡直就是寵溺的太過了！

　　他咳嗽壹聲：“請她進來。”

　　張皇後步入殿中，正待要行禮。

　　弘治皇帝的怒容，立即變成了笑容，他立即道：“不要多禮，來，來，來，上金鑾來。”

　　張皇後笑吟吟的道：“是。”

　　她蓮步登了玉階，至弘治皇帝近前，道：“陛下，不知……”

　　“還沒有這麽快呢，得等到吉時才會放榜，妳不必著急，放寬心。”

　　張皇後欠身坐在壹旁的錦墩上：“陛下難道不急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