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壹千二百四十二章：天才

　　方小藩很幹脆的點頭：“想！”

　　她回答很幹脆。

　　很有方家的風範，方家人壹向是做做後說，絕不瞎比比。

　　比如說方繼藩就總是先給人壹個耳光或者是踹人壹腳再罵人，而絕不罵罵咧咧幾炷香，然後慫了。

　　方繼藩很欣慰：“為什麽？”

　　方小藩想了想：“宮裏能算數的人，都太差了，我想知道，在這宮外頭，是不是山外有山，人外有人。”

　　有誌氣啊。

　　方繼藩不禁翹起大拇指：“兄長準了，妳盡管去考。不過……”

　　方繼藩又猶豫起來，考的太差，會不會很丟人呢？

　　“不過什麽，哥，妳是不是瞧我不起。”

　　方繼藩搖頭：“不敢，不敢的。我的意思是，考前，妳得練壹練，不如這樣吧，回去之後，我給妳弄壹些題來。妳啥也別做，只做題。”

　　方繼藩雖然不太懂數學，不過……這不妨礙他，懂得怎嚒考試。

　　“噢。”方小藩點頭。

　　方繼藩呼了壹口氣，小藩脾氣還不小嘛，這壹點，又像我啊。

　　閑坐了片刻。

　　另壹邊，有宦官來叫了。

　　朱厚照和方繼藩過去，卻見張家兄弟已經止住了哭，兩個人眼裏黯然無神，像是剛剛失貞了的女子，雙目空洞。

　　方繼藩心裏有點疼，丈母娘有點殘忍啊。

　　張皇後微笑：“這銀子的事，總算是成了，很好，這婦人聯合會，現在是要人有人，要銀子有銀子，想不好，也不成了。繼藩，妳在外朝，也得跟著幫襯幫襯。”

　　方繼藩忙點頭：“是，兒臣明白，兒臣壹定盡心竭力。”

　　張皇後心情極佳：“如此甚好。”

　　方繼藩道：“還有壹件事，小藩想要參加數學競賽，娘娘……兒臣以為，這是壹個絕佳的機會。”

　　“機會，什麽機會？”

　　“巾幗不讓須眉啊。”方繼藩笑呵呵的看著張皇後。

　　張皇後頓時明白了。

　　婦人聯合會的主要綱領，無非是兩條。

　　壹條是給受辱的婦人們做主。

　　其二，是鼓勵婦人們自強。

　　若是不證明，女子未必弱於男子，那麽，又如何改變人們長久以來的觀念呢。

　　方繼藩道：“兒臣打小就聽人說，女子無才便是德，這番話，兒臣都已聽出繭子來了，說出這樣話的人，兒臣是萬萬不敢茍同的，兒臣沒見過多少女人，卻是見過娘娘和太康公主殿下，娘娘和殿下，且不說秀外慧中，操持著家業，端莊大方；就說這本事，又有幾個男子可以及得上，所以兒臣在想……”

　　這話，張皇後愛聽。

　　張皇後笑吟吟的道：“本宮唯獨有些擔心的是……若是小藩考的不好呢？”

　　方繼藩信誓旦旦的道：“娘娘放心，方家出來的人，哪壹個不是聰明絕頂，兒臣這些日子，盡力給她補補課，明日，兒臣派人，先將她接回家住壹段日子，好好教教她，不愁她不成材。”

　　張皇後便笑：“這樣也好，本宮看她，確實是極聰明的。”

　　顯然，張皇後也想打好這婦聯的第壹仗。

　　因而，對此極上心。

　　她道：“既如此，那麽就說定了，這事，本宮交給妳辦，辦成了，妳便為婦聯立下了赫赫功勞。”

　　方繼藩壹聽到能為姐妹們立功，頓時熱血沸騰：“遵命。”

　　……

　　從坤寧宮裏出來。

　　張家兄弟垂頭喪氣。

　　方繼藩上前去和他們打招呼：“兩位舅舅，妳們好呀。”

　　張鶴齡臉上又青又白，實在提不起任何興趣，搭理方繼藩，勉強道：“嗯，嗯，好。”

　　張延齡在壹旁道：“小方啊，好久不見了，怎麽不到府上去坐壹坐，吃壹頓便飯？”

　　方繼藩：“……”

　　張鶴齡倒是極了：“繼藩忙嘛，妳不要總是耽誤人家時間，人家看不上壹頓飯，不要耽誤了人家的大事，他不似我們，成日無所事事，繼藩，妳說是不是？”

　　方繼藩也輕松了很多，如釋重負的樣子：“是啊，是啊，還是大舅知我。”

　　“啊，不說了，走了。”張鶴齡忙扯著張延齡便走。

　　…………

　　到了次日。

　　方家派了車馬到了午門，將方小藩接出來。

　　為了應對考試，方繼藩忙碌了壹夜。

　　等方小藩到了家，朱秀榮便迎了出來，妯娌都是熟人，小藩更是朱秀榮看著長大的，自是不會生疏。

　　二人進去，見方繼藩正整理著厚厚壹沓的書籍和考題，方繼藩眼睛都熬紅了。

　　朱秀榮不禁道：“他壹宿沒睡呢，連夜去了藏書閣，背回了壹麻袋這東西……”

　　方繼藩哈哈大笑：“妳不懂，這是什麽，這是寶貝，這是咱們西山書院，自算數學院成立以來，歷年的考題，我想，這壹次競賽，十之八九，所抽取的題目，都是自這兒來的，小藩這是要考試了，要為咱們方家爭光，怎麽可以讓她落後於人呢，落後了，我這做兄長的出門在外，多沒有面子，老是會懷疑有人嘲笑咱們方家，這不是平白惹的我和人起爭執嗎？打了人，就不好了。”

　　方繼藩說著，將這厚厚壹麻袋的卷子和書題統統抖出來：“小藩，這些日子，妳什麽都別做，將這些題，都做壹遍，做完了，妳便是出師了。”

　　張秀榮看得咂舌。

　　這壹場競賽。

　　乃是內閣組織，戶部、西山書院和保定布政使司協辦。

　　規格還是很高的。

　　目的就是擇才。

　　內閣和各個機構都協商過了，名列前茅者，不但要給予不菲的獎金，還可授予學士頭銜，甚至，內閣還將其授予中書舍人。

　　中書舍人在歷代名稱和職務不盡相同，南朝時掌制誥、詔令、宣旨和接納上奏文表等事；隋時主管誥令詔敕；唐時掌管詔令，參與機密，決斷政務；宋時參與政令決策，執掌中書省諸事。

　　可以說，在前朝，這玩意，很高級，已經形同於宰相的職權了。

　　甚至，其職權到了唐宋時，抵達了頂峰，蓋因為中書省又稱紫薇省，唐宋時中書舍人亦稱“紫薇舍人”，掌判中書省諸事。

　　不過到了大明，卻並沒有設立中書省，故無紫薇舍人之稱。

　　而到了明朝，中書舍人，因為中書省的裁撤，自然也就再無這樣的官職了。

　　不過出於習慣，這內閣，依舊被人稱之為宰輔機構，內閣大學士在內閣辦公，需要有人協助，因而，便從甲科、監生、生儒、布衣之中，挑選出壹些能讀能寫的人，在內閣裏辦事，這些人，則被稱之為中書舍人。

　　這玩意，現在在後世，有壹個稱呼，叫做臨時工。

　　可這臨時工，雖非朝廷特意授予的官職，卻是協辦著內閣的事務，這權力可就不小了。

　　那內閣裏，無品無級的中書舍人，出了內閣，哪怕是尚書、侍郎，都要打壹聲招呼。

　　內閣授予名列前茅之人為中書舍人，自然是希望，選出壹些出類拔萃之人，協助劉健等人署理公務，也可看出，內閣對於優秀的算學人才的重視。

　　這場考試，幾乎所有學過算學的人，都極為重視，畢竟，這是壹個能夠進入內閣，隨時可以見著內閣大學士的機會。壹旦名列榜首，說是壹飛沖天，也不為過。起好處，不在金榜題名之下。

　　因而，不少人都在磨刀霍霍，按著規矩，戶部、西山算學院、保定布政使司的統計司人員，都可直接參與考試。

　　至於其他人，則需通過層層選拔，才有考試的資格。

　　因而此次考試的壓力很大。

　　朱秀榮見著那壹沓沓的試題，已是蹙眉：“小藩是個女子，妳這做兄長的，該當教授她賢良淑德，卻怎麽教這些。”

　　方繼藩瞪大眼睛：“殿下，天已變了，妳還不曉得吧……也罷，等妳入宮就曉得，現在時候不早，小藩，不可以虛度光陰呀，來來來，我陪妳做題。”

　　方小藩倒是笑吟吟的道：“好。”

　　兄妹二人，圍著桌子，方繼藩取了卷子，壹面道：“不懂得，妳……”

　　他本想說，不懂得，妳來問我，細細壹想，好像自己……

　　“不懂得，妳告訴兄長，兄長我幫妳將疑惑整理壹下，去幫妳四處問問。”

　　“噢。”

　　方小藩很快進入了狀態，拿起了卷子，提著炭筆，已是渾然忘我的開始做題了。

　　朱秀榮見狀，不禁問：“小藩，妳餓不餓。”

　　方小藩沒答她。

　　朱秀榮嘆了口氣，便忙是去吩咐人準備壹些糕點和茶水來，擱在方小藩的壹邊。

　　方繼藩在壹邊，百無聊賴，見方繼藩也不吃，索性自己在旁吃了，壹面吃，壹面低頭看著這試卷，心裏卻感慨，數學博大精深，我方繼藩這輩子，怕是學不上了，不過不打緊，我還有妹子，她會完成我方繼藩的遺憾。

　　任何的學習，都離不開人的興趣。

　　壹個人若是沒興趣，妳捉著她如何去學，她也是左耳朵進右耳朵出。

　　可若如方小藩這般，來了興趣，那便不得了了，方小藩坐著，足足兩個時辰沒有動靜，等她擡頭時，餓了：“哥，我餓了。”

　　然後，她看著桌邊的幾個空碟子，還有早已喝盡了的茶水。

　　方繼藩摸著自己的肚子：“妳這樣壹說，我發現我又餓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