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五十六章：海上巨利

　　壹鍋鍋的鯨油熬制出來。
　　很快大家就發現了壹個嚴重的問題。
　　沒有足夠的水桶裝油。
　　水兵們不在乎，拿出自己的洗臉盆和洗腳盆，可還是遠遠不夠。
　　本著絕對不浪費的原則。
　　水兵們開始四處去借桶。
　　好在寧波人對於備倭衛，是心存感激的。
　　這壹場災殃能夠熬過來，全靠備倭衛的大黃魚，是人都明白，這大黃魚即便賣十文二十文，也依舊不愁銷量，卻依舊以十文相售，自是存著救人之人。
　　許多人因此而活下來。
　　人都有壹種樸質的觀念，妳救了我，便是於我有恩，這恩情或許我還不了，可要借桶，卻是小意思。
　　許多人風風火火的將自己家的腳盆、臉盆、浴盆以及水桶搬來，這沙灘上，無數的盆子堆砌如山。
　　壹鍋鍋油，足有近十萬斤，在燒熱冷卻之後，放入了盆裏，便漸漸開始凝固起來。
　　唐寅照著恩師的方法，取了幾勺油，插上了燈芯，隨即命人取了火折子點著。
　　溫艷生還舍不得走，他這輩子，自從這備倭衛來了，也算是越來越見多識廣了。
　　原以為，這油是吃的。
　　還忍不住流了點涎水，結果看唐寅用其做蠟，心底不由失望，將涎水吞了回去，別糟踐了。
　　那燈芯燃起，發出亮光。
　　光亮比尋常的燭火，要亮許多。
　　溫艷生是讀書人，讀書人最愛晚上看書，壹看這亮光，樂了：“這燈挺亮的。”
　　二人已回到了水寨，三兩的鯨油，就這麽點著，房裏通亮，二人寒暄了老壹會兒，溫艷生忍不住去看那油，忍不住倒吸了壹口涼氣：“這鯨油，點了這麽久，居然幾乎肉眼看不到損耗的痕跡。”
　　尋常的蠟燭，壹個時辰，大抵壹根就沒了，而這鯨油……
　　“這是寶物啊。”溫艷生眉飛色舞道：“近十萬斤油，卻不知可制多少蠟燭，竟可燃這麽久，吾輩讀書人，夜裏要讀書人，有此物，事半功倍。”
　　唐寅心裏也震撼。
　　照明在這個時代，可是極奢侈的事，讀書人晚上才點蠟燭，壹般的人，夜裏哪裏舍得，壹方面是蠟燭貴，其次是蠟燭不經燒，且只是豆蔻之光，不但費眼，且還不夠亮。
　　現在有了此鯨油，誰還肯用那尋常的蠟燭。
　　“壹頭巨魚，便可熬制這麽多的油，若如此，多捕撈壹些，這每年可產多少？這真是好東西啊。”
　　溫艷生嘖嘖稱贊。
　　唐寅心裏也很震撼，照這樣算來，二兩油，竟可燃燒五個時辰，足夠尋常人家用四五日了，而壹斤十六兩，二兩成壹燭，壹斤便是八只蠟燭，十萬斤的油，便是蠟燭近百萬，這還只是壹頭鯨，若是壹月下來，多捕撈壹些，即便這蠟燭只賣壹兩文錢，也是可怕的數字。
　　當然，備倭衛不必自己制蠟，直接將這些鯨油賣掉即可，只怕有的是的人肯代為制蠟，這壹年下來，獲利無數啊。
　　現在備倭衛才壹艘船呢，倘若更多呢？
　　…………
　　正午。
　　溫艷生就已忙碌開了。
　　壹擔鯨肉直接送到了廨舍。
　　他愉快的先命人煮熟了壹塊，放了些許鹽，壹吃，又魚腥，溫艷生搖了搖頭，不過這鯨肉，卻又不似魚肉，反而帶著壹股子……牛肉的嚼勁。
　　壹旁的長隨看著知府。
　　溫艷生想說竟和牛肉相似，剛要開口，又謹慎的咽了回去，牛肉雖只要有官府的文書，也可宰殺，可因為牛是耕種的好幫手，因而人們對於吃牛肉的行為，是或多或少反感的，自己乃堂堂父母官，還是不提牛肉的好。
　　“此肉嫩而有筋，肉質是不錯，唯獨有魚腥氣，甚為遺憾啊。”他笑了笑，其實……他挺懷念數年前，自己曾吃過的壹次牛肉，那真是值得懷念的日子啊，味道真是不錯，可惜，即便是他，能吃到牛肉，也是壹件奢侈的事，他繼續道：“不過若能掩其魚腥，勢必是美味佳肴，這樣吧……”
　　想了想，他轉動著手裏的筷子，面上帶著自信的從容，徐徐道：“此肉以後不要清蒸和燉湯了，要幹炒，先放熱油，待熱油沸騰，再置花椒、醬料、蔥姜等物，當然，只適量放少許，放多了，卻又失其味了。炒熟之後，先別急著上鍋，放壹小把芹菜，點兩滴陳醋，翻炒壹二，隨即上鍋，且去試試吧。”
　　廨舍裏的廚子，都是勞役，壹般是官府征募的，或是給官員們擡轎，或是在廚中幫傭，或是為其開道，若是慘壹點的，則是苦役。因而在廚裏的勞役，其實是最清閑的，吃的好，只負責官員的三餐，舒舒服服，可在知府衙門裏做廚子，卻不免有些糟糕了。
　　知府的花樣太多了，隔三差五壹個新的菜色，而且說的頭頭是道，花樣翻新，這令那廚子覺得自己腦子有點不夠用。
　　待按溫艷生的方法烹飪出了幹炒的鯨肉，溫艷生取了筷子嘗了嘗，頓時，眉開眼笑：“此乃佳肴也，嫩滑又帶著筋道，很是爽口，好好好，今後就按此法烹飪。”
　　今日只這幹炒鯨肉下飯，味道出奇的好，舒服的拍著自己的肚皮，讓人斟了壹口香茶：“往後咱們寧波府上下有口福了，三五文錢壹斤的肉，壹文錢壹斤的魚，這都到哪兒找去？
　　“老爺，妳說，捕了這麽大的魚，若是此時，老爺上奏，報壹個祥瑞，這豈不又是大功壹件？”
　　溫艷生沈默了片刻，搖頭：“這功和老夫沒關系，這是人家的功勞，要報祥瑞也好，要獻寶也好，這都是唐修撰的事，老夫只負責吃，這功勞，卻不必去攬，他是年輕人，和老夫不同，老夫年紀大了，功名利祿之心，早就淡了，能為官壹任，做這父母官，做到不貪不占，勉強能為百姓們做壹些主，每日還能變著花樣，吃這麽多山珍海味，就已知足了，功勞………不要，不要也罷。”
　　說著愉快的哼起小曲兒。
　　………………
　　在得知鯨油可制蠟燭，而且還是最上等的蠟燭之後，幾乎所有的鯨油，很快就被人搶購壹空。
　　賣肉和油的銀子，壹次，竟有八千兩。
　　這是何其恐怖的數字，這才來回壹趟啊。
　　唐寅沒見過這麽多銀子，自己把自己嚇死了，壹邊針對這壹次捕巨魚，命匠人們改良捕魚的弓弩，壹面讓人對船體進行加固，同時，他決心訂制新船。
　　剩余的銀子，自然是直接犒勞官兵。
　　水兵們得了銀子，個個喜笑顏開，更加精力充沛了，壹個個嗷嗷叫著要去捕鯨，這壹趟，可是人人七八兩銀子啊，可比捕黃魚賞錢更豐厚，壹月多捕幾頭，數十兩銀子就到手了。
　　這些不怕死的家夥，只要有錢，什麽事都敢做，個個主動請纓，都是不肯落後於人。
　　唐寅則關起門來，修了壹封奏疏和書信，連同著那巨鯨的骨架，命人火速運輸。
　　從寧波運輸貨物去京師，若是先用海船走壹段海路，將其送至杭州，隨即再由杭州漕運從運河將其送入京，快壹些的話，二十多天就可以到。
　　這備倭衛，已開始漸漸步入正軌了。
　　現在最缺的，反而是船，若是沒有新船，就沒法兒擴充兵員，只是要造船，所花費的時日，卻是不少，這也是唐寅最煩惱的地方。
　　………………
　　壹場剿倭的潰敗，令兵部擡不起頭來。
　　馬文升最近不太蹦跶了。
　　可此時，太子殿下卻是連上奏疏，當然，這奏疏是方繼藩壹道上奏的，兩個人搜腸刮肚，說實話，他們實在不是寫奏疏的材料，大眼瞪小眼，看了老半天，方繼藩壹拍案：“有了，按三寶太監當初上書的寫。”
　　“啥，妳還認得三寶太監？”朱厚照趴在案牘上。
　　方繼藩鄙視他，隨即念起了文皇帝駕崩之後，仁宗皇帝登基，欲停止下西洋時，三寶太監鄭和憤而上書的話：“欲國家富強，不可置海洋於不顧。財富取之於海，危險亦來自於海。……壹旦他國之君奪得西洋，華夏危矣。我國船隊戰無不勝，可用之擴大經商，制伏異域，使其不敢覬覦南洋也。”
　　“三寶太監說過這些話？”朱厚照趴在案牘上，開始抄寫。
　　方繼藩道：“說過。”
　　“噢。”
　　方繼藩又添了壹句：“汪洋之上，有魚無數，此為肉也，食之不盡，若進行捕撈，上可紓解朝廷無糧窘境，又可使百姓們滿足口腹之欲，此壹舉兩得。”
　　朱厚照又頷首點頭：“說的很好，不過……”
　　朱厚照停了筆桿子：“老方，為了將兵部剩余的幾艘海船搶來咱們鎮國府，我們是不是有點無所不用其極了壹些，不如本宮直接向父皇索要便是。”
　　方繼藩似笑非笑的看了朱厚照壹眼。
　　朱厚照覺得自己自尊心受了刺激：“咋就要不到了，本宮是父皇的兒子啊，親的。”
　　方繼藩擺手：“臣知道，這才是最大的問題，正因為是親兒子，殿下還能活到現在，否則……”
　　“否則什麽？”
　　方繼藩擡頭，看著房梁：“否則，妳又不是陛下兒子，又沒腦疾，陛下雖寬厚，卻只怕也已死了壹百次了，臣說話有些耿直，不要介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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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月，依舊還是在十名之外徘徊。
　　進入前十，很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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