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百五十九章：天縱奇才

　　歐陽誌聽罷，雖沒有遲疑，卻有些遲鈍，片刻之後才點頭道：“學生知道了，學生這就去準備。”
　　“等壹等。”方繼藩有些舍不得歐陽誌，每壹個弟子，都是方繼藩的心頭肉啊！看著歐陽誌要去做這等兇險的事，方繼藩忍不住道。
　　歐陽誌走了幾步，方才頭。
　　他臉上沒有畏懼，沒有害怕，沒有激動。
　　什麽都沒有！
　　無悲無喜！
　　方繼藩看著這張天崩地裂都不會變的臉，很是認真的道：“為師忘了告訴妳，妳要好好的活著。為了讓妳好好的活著，為師還會讓壹個人幫助妳。”
　　歐陽誌壹楞，驚訝的道：“敢問恩師，不知是誰？”
　　方繼藩正色道：“壹個天縱奇才，有了他，為師就能放心了，這麽大的事，也只有像他這麽出眾的人才能解決。”
　　歐陽誌深吸壹口氣，恩師從來沒有看得起過人，可還有誰能得恩師如此的誇贊
　　此人壹定是智勇雙全，文武兼備，是極了不起的人吧。
　　“好了，妳去吧。”
　　方繼藩壹揮手，讓歐陽誌滾蛋。
　　他討厭別離，因為別離太傷感了，既然討厭，那就讓這個人趕緊在自己面前消失，別離的痛苦，也就解決了。
　　過了壹個時辰，壹個人被方繼藩傳喚過來。
　　此人是劉瑾！
　　劉瑾眼看要到方繼藩的正堂，便心不甘情不願的從口裏吐出吸允了老半天的梅子，抹抹嘴，鄭重其事的進堂。
　　壹入堂，他就乖巧的拜下道：“孫子見過幹爺，幹爺傳孫兒來，不知有何吩咐。”
　　方繼藩笑吟吟的打量著劉瑾道：“來來來，別客氣，快起來，幹爺見了妳，整個人都覺得放松了，壹下子精神抖擻。”
　　劉瑾心裏暖呵呵的，連忙站起來，可還佝僂著身子，公瑾地道：“幹爺，孫兒見了妳，也高興。”
　　方繼藩看著劉瑾，樂呵呵的道：“叫妳來，是有壹件事問妳，妳擅長什麽？”
　　方繼藩突然這麽壹問，劉瑾不解，但還是想了想，撓撓頭道：“伺候太子殿下。”
　　“”
　　這孫子，顯然不知道自己是個很有潛力的人啊。
　　方繼藩卻很有耐心的笑了笑，繼續問：“橫征暴斂，妳會做嗎？”
　　只壹瞬間，劉瑾臉都綠了，頭像撥浪鼓似的，眼帶驚恐道：“孫兒不會啊，孫兒哪裏會做這樣的事，孫兒”
　　方繼藩的笑容壹下子消失了，揚起了手，直接給了他壹個耳光，怒道：“狗壹樣的東西。”
　　劉瑾被拍得七葷八素，捂著腮幫子，壹臉委屈的看著方繼藩。
　　方繼藩氣呼呼的罵道：“自己的爺爺，妳他n的竟也敢欺騙，妳當妳幹爺是吃閑飯的？”
　　劉瑾嚇壞了，瑟瑟發抖，艱難的道：“孫兒孫兒會會那麽壹點點。”
　　劉瑾壹面說，壹面有些不太自信。
　　方繼藩瞇著眼，臉上的怒容這才稍稍的消失：“是嗎？那就打個比方，有壹個人家，他有很多地，怎麽才能從他身上榨出點銀子來呢？”
　　劉瑾歪著頭想了想道：“先將他娘綁了實在不成，就說他謀反，殺到他家去，狠狠的抄家；又或者說他私通賊人，鹽販子，對，說他販賣私鹽。要不”
　　劉瑾小心翼翼的征詢著方繼藩，生怕還挨打，壹面戰戰兢兢的道：“要不，說他家的祖墳裏壓著龍脈了，將他祖宗的屍骨刨出來”
　　方繼藩倒吸壹口涼氣。
　　這真是個不太講究的人啊。
　　事實上，同為太監，歷史上的劉瑾，確實不太講究。人家還曉得玩壹點高端的玩意，可劉瑾不，他沒什麽逼格。
　　歷史上武宗繼位之後，劉瑾頓時如日中天，這家夥能成為八虎之首，成為人神共憤的人渣，人人非除之而後快，壹方面，是劉瑾的權柄過大，另壹方面，卻也和這個家夥做事不地道有關系，這廝手段之粗糙，那也算是榜上有名了。
　　可方繼藩還是忍不住感慨道：“人才啊。”
　　“啥？”劉瑾驚訝得眼睛瞪大。
　　方繼藩笑瞇瞇地道：“我有壹件大事交給妳去辦，定興縣需要壹個鎮守太監，我會向陛下推薦妳。”
　　劉瑾壹楞，隨即壹副要哭的樣子，道：“幹爺啊，孫子得伺候太子呢。”
　　什麽鎮守，鎮守算什麽！他劉瑾只要待在太子身邊，將來就是鎮守太監們的祖宗。
　　他可不樂意去。
　　方繼藩安慰他道：“此事事關重大，只要做成了，就是天大的功勞，到時，妳便是大明的大功臣，不只如此，到時，妳還來伺候妳的太子。孫子啊，妳難道忘了，我是妳幹爺啊，這世上，哪裏有幹爺不疼自己孫子的，我會害妳？”
　　劉瑾怕方繼藩又再發怒，只好將信將疑的點點頭：“奴婢確實近來受了幹爹的教誨，壹直想做壹點好事。”
　　“”方繼藩拍拍他的肩，和顏悅色的道：“好事，暫時就別做了，妳去定興縣，只需做壹件事就可。”
　　劉瑾有點懵，這話古怪呀：“啥？”
　　方繼藩道：“把妳的看家本事，就如妳方才說的那樣，將那些狗屁倒竈的手段都使出來，嗯妳若是能做到這個，就算是為國為民，利在千秋了。”
　　“”
　　方繼藩很幹脆的道：“好了，不和妳繼續啰嗦了，此事，妳不做也得做，做也得做，我也懶得和妳繼續辯了，明日給我滾出京師去，太子那兒，我會交代，今日幹爺需要妳的才幹，妳若是還在此胡攪蠻纏，可別怪幹爺生氣哪，幹爺生氣起來，自己都無法控制自己。”
　　劉瑾哭了。
　　直接流下了未取出的淚。
　　他想做壹個好人。
　　猶如幹爹教誨的壹般，善良的對待這個世界的百姓可是
　　“孫子明白了。”他難過的點點頭。
　　方繼藩背著手，總算萬事俱備。
　　這個世上要辦事，什麽最重要
　　當然是人才！
　　有了人才，許多的問題方才可以迎刃而解，事半功倍。
　　關於這壹點，方繼藩還是頗有自信的，他最擅長的，就是唯才是舉。
　　這事兒，當然還得跟太子殿下通通氣。
　　不過
　　卻發現太子竟去了西山的戲院。
　　此時是白日，戲院還沒開張呢！
　　可此時，這裏卻熱鬧的不得了。
　　朱厚照興致勃勃的看著過五關。
　　戲臺上，武生和青衣，正在咿咿呀呀的練習，臺下，彈琵琶的，敲鑼的、打鼓的、打板子的，還有二胡諸如此類。
　　戲班子的人在排練，為預備要來的端午節準備曲目。
　　朱厚照壹個人坐著，看的高興的不得了，口裏急切的道：“殺啊，殺啊，殺啊！”
　　方繼藩自他身後，徐徐的坐他身邊。
　　朱厚照如癡如醉，還沒註意到方繼藩。
　　等到曲終人散。
　　最後，那彈琵琶的還在練習。
　　這是壹個面上帶著壹些雀斑的女子，只是面色姣好，顯得有些緊張，不過十指纖柔
　　這彈琵琶，對於人的要求極高。
　　方繼藩忍不住來了興致，對那彈琵琶的女子道：“可會彈十面埋伏嗎？”
　　女子錯愕的看著方繼藩。
　　方繼藩這才想起，十面埋伏，乃後世的叫法，便笑吟吟的道：“淮陰平楚。”
　　女子怯怯的露出笑容。
　　於是開始調音，試了試，起身朝方繼藩福了福。
　　方繼藩靜靜的坐著，朱厚照忍不住道：“什麽是十面埋伏？呀，妳還喜歡聽琵琶。”
　　方繼藩道：“琵琶乃軍樂，讀說過白居易的琵琶行嗎？妳坐好了，聽著便是。”
　　女子深吸壹口氣，還是顯得有些緊張。
　　她認出了方繼藩。
　　從前她只是尋常彈琵琶的，被稱之為戲子，乃下九流，跟隨她爹，在各個酒樓裏替人彈唱，博君壹笑，在這個時代，拋頭露面的女子，幾乎可想而知，自是被無數人輕視和鄙夷。
　　可她是樂戶，這無法改變，上半生遭受的苦難，以及顛沛流離的心酸，更是難言。
　　此後，戲班子成立了。
　　方繼藩建立了十幾個戲班子，並建立了戲院。
　　而她，終於有了穩定的居所，可以心無旁騖，好好的練習她的琵琶即可。
　　在這西山，規矩很嚴。
　　沒有哪個客人敢對戲班子中的戲子們動粗，否則，何止是被人打出去這樣簡單，無論是誰，那可當真會斷手斷腳的。
　　她雖在戲班子裏並不出色，可難得有此安穩，甚至平日的演出費用也算是豐厚。
　　而今，她依舊還和父親相依為命，處境卻好了許多。
　　她感激的看著方繼藩，看著這英俊挺拔的少年，繯首，面容微紅，帶著幾分羞澀，她先試了試音，這淮陰平楚曲，被方都尉稱之為十面埋伏，真是再貼切不過了。
　　因為此曲，正是楚霸王被漢兵包圍為背景的曲子。
　　此曲既哀怨，又鏗鏘，既有數不盡的漢兵殺至，楚霸王的憤怒和無奈，又使聞者始而奮，繼而恐，涕泣無從。
　　定了定神，她悄悄擡眸看了壹眼那壹副要洗耳恭聽狀的男子，終於開始撥弄琴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