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百八十四章：朕意已決

　　?弘治皇帝看了兩個孩子壹眼，而後道：“來人，將孩子抱去仁壽宮吧。”
　　說著，背著手，重新進入了奉天殿。
　　方繼藩給了方正卿壹個殺人的眼神。
　　方正卿不以為意的樣子。
　　方繼藩顯得有些尷尬，匆忙道：“陛下，時候不早，兒臣該告退了。”
　　弘治皇帝想了想：“也好，正卿就留在宮中住壹日。”
　　“是。”方繼藩汗顏。
　　像是做了虧心事壹般，方繼藩匆匆告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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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弘治皇帝升座，看著諸臣，他左右四顧了這些肱股之臣們壹眼。
　　而後，他徐徐道：“箭在弦上，已是不得不發。這是朱載墨尚且都懂的道理，朕也就不贅言了，朕視白民如子，亦視黑民為子弟，眼下，各種紛亂，朕也就不多說什麽了，諸卿，看定興縣就是。”
　　劉健等人明白了弘治皇帝的意思。
　　成敗在於定興縣。
　　與其在此爭論不休，倒不如，繼續看這定興縣就是。
　　多說什麽，都是無益。
　　這小小壹個縣，到底會成為什麽樣子，到時，自可看清了。
　　王鰲本想說什麽，可細細壹思，陛下所言，並非沒有道理。
　　眼下，眾臣還處在震撼之中，皇孫所言的這些道理……真是可怖啊。
　　…………
　　仁壽宮。
　　朱載墨追著方正卿到了壹處偏殿。
　　偏殿裏，油燈冉冉，壹個六七歲的女孩兒，膚色如雪，凝著柳眉，微翹的鼻子微微垂下，她壹雙眸子，落在燈下，燈下是壹部書。
　　朱載墨便不追方正卿了，躡手躡腳的到了女孩兒身後，越過女孩兒的青絲，看著書。
　　他咳嗽：“妳也看論語？”
　　女孩兒擡眸。
　　方正卿見了女孩兒，哇哇大叫：“姑姑，姑姑，這我姑姑。”
　　女孩兒微微皺眉，等見是方正卿，才露出笑容。
　　朱載墨便坐到女孩兒身邊道：“我們壹起讀書。”
　　方正卿急的不得了：“說好了妳來追我的呀……我們壹起玩兒。”
　　女孩兒沈默了會兒，訓斥方正卿道：“妳就知道玩，不讀書，就不明理。”
　　朱載墨樂了，道：“他還狀告他爹和女人親親。”
　　女孩兒：“……”
　　方正卿見二人都是壹臉嫌棄自己的樣子，頓時……心涼涼了，便無精打采的退到壹邊去，眼眶帶著微紅。
　　明明自己看的真真切切，明明就是自己的爹在親親，可為啥，好像所有人都在責怪自己壹般。
　　他躲在殿柱之後。
　　朱載墨卻和女孩兒二人壹起湊著腦袋，朱載墨念誦道：“子曰：學而時習之，不亦說乎……這是不錯的，讀書理應時刻溫習，唯有如此，每壹次溫習，不但可強化記憶，每壹次讀來，又有不同的感受。妳是小藩嗎？妳生的我已不認得妳了，我叫妳姐姐好不好。”
　　“是姑姑。”
　　朱載墨不以為意，繼續和方小藩讀書。
　　讀了片刻，擡頭：“正卿呢？”
　　方正卿蜷在殿柱後頭，鼻子裏吹著鼻涕的泡泡，呼呼的要睡著了，壹臉幽怨的模樣。
　　朱載墨再殿裏繞了壹圈，方才尋到了他：“正卿，來，陪我讀書。”
　　方正卿用鼻孔吹破了壹個泡泡，搖搖頭。
　　朱載墨便上前，拉著方正卿的手：“那我繼續追妳，妳快跑。”
　　方正卿想了想，又搖搖頭。
　　朱載墨皺起眉來。
　　“師父親親的事，妳怎麽可以亂說，要殺頭的。”
　　“我……親眼瞧見了。”方正卿道：“他將舌頭都伸……”
　　“好了！”朱載墨無言，這個智障：“以後不許對人說了。”
　　方正卿委屈的揉著眼睛：“我……我……我心裏難受的很，我要回家，我不和妳們玩了。”
　　朱載墨嘆了口氣：“好了，別生氣了。”
　　方正卿臉哭花了：“我……”
　　朱載墨只好道：“明日我們就上學，打徐鵬舉！”
　　“我……”方正卿紅著眼睛，還想再說，可壹聽，小小的身軀微微壹震，撇著的嘴突然微微上揚，破涕為笑：“好啊，好啊。”
　　………
　　壹旁，女孩兒依舊低頭看著書，懶得去理兩個小破孩子。
　　…………
　　清早。
　　孩子們陸續入了保育院。
　　照以往壹樣，大家開始進行晨練，此後，用過了早飯，便開始學習。
　　正午時，所有人吃過了飯，便是小小的休憩壹番。
　　而朱載墨只打了壹個盹兒，便如往常壹般，到了書齋。
　　書齋裏，王守仁伏案，提筆，寫著什麽，聽到了腳步聲之後，擡頭，看了朱載墨壹眼，他的眼睛，漸漸變得溫柔：“殿下又來了？”
　　“師兄。”朱載墨鄭重其事的朝王守仁行了個禮，隨即，便跪坐在了王守仁對面的蒲團上：“昨日我……”
　　“我已知道了。”王守仁平靜的道：“妳說的很好。”
　　朱載墨頷首點頭：“是，大父聽了很高興。”
　　王守仁打量了朱載墨壹眼：“妳打架了？”
　　“我……”朱載墨羞愧的點頭。
　　王守仁嘆了口氣：“君子有所為，有所不為。”
　　“可是……”
　　“沒有可是。”王守仁道：“時候不早，現在開始，如往常壹般，妳來說出妳的疑惑，我來回答。”
　　“好。”朱載墨點點頭：“恩師真的和人親親了？”
　　“……”王守仁臉憋紅了，有壹種窒息的感覺，雖然……他覺得這幾乎是板上釘釘的，可為尊者諱，乃儒家的根本：“不該知道的，不要亂問。”
　　朱載墨道：“為何恩師要親親呢？”
　　“……”王守仁擡頭看了壹眼房梁，他道：“妳長大了，自然知曉了。”
　　“師兄會和人親親嗎？”
　　王守仁：“……”
　　“和恩師相比，恩師重要，還是親親重要……”
　　王守仁長吐出壹口氣：“人有七情，可若朝能聞道，夕死可矣。”
　　“看來師兄更愛恩師。”朱載墨似懂非懂的點點頭：“卻不知在恩師心裏，是師兄重要，還是親親重要。”
　　王守仁壹口老血要噴出來，挑撥離間啊。
　　“師兄，妳沒有事吧。”
　　王守仁道：“今日師兄有些乏了。”
　　…………
　　西山錢莊的銀子，如數的撥發出來。
　　緊接著，西山建業已組成了壹個建設的團隊，由幾個熟悉工程和道路修建的匠人帶頭，接著是數十和上百來個各道工序的工頭抵達了定興縣。
　　所有的規劃，是早就準備好了的，沿著官道進行修建，這是大明壹條真正意義，縣城連接京師的道路。
　　正因如此，不但要保質保量，而且……工期還需抓緊。
　　負責這個工程的，乃是方繼藩的徒孫常威，常威具有十分豐富的工程修建的經驗，而今，他已有了博士的學職，就在不久之前，他的壹篇關於井田平鋪竹筋之法，上了第七期的求索期刊，他的這個方法，確實加固了道路，使瀝青的道路，有更大的承重。
　　常博士計算了工期，將所有定興縣招募的兩三萬勞力，編入各個工序，由專門的匠人帶著，而後，做了預算，同時定制了所有的材料。
　　他來來回回的沿著官道，走了幾趟，哪些地方，是什麽土質，哪壹些地方，地勢較低，都詳細的制定了整改的計劃。
　　為了保證工期，整個工程隊，壹分為二，壹隊自定興縣開始修建，壹隊沿著新城既有的線路。
　　勘測地形，繪制圖紙，路基用碎石夯實，而後平鋪竹筋，再攪拌混凝土，將混凝土倒入，最後在抹平，驗收，再接下來，便是倒入瀝青……
　　有了壹群成熟的匠人，且勞動力充足，兩三萬的勞力，浩浩蕩蕩，這些勞力，對於工程隊而言，幾乎不需太多的成本。
　　除此之外，工程隊專門定制的混凝土馬車和運輸材料的馬車浩浩蕩蕩……
　　這是壹個示範工程，關系重大。
　　常威每日幾乎只能睡兩個時辰，他是壹絲壹毫，都不敢怠慢，哪壹道工序出了問題，都可能使他徹夜難眠，進行整改。
　　與此同時……歐陽誌也出現在了定興縣的工程段，他帶著無數的士紳，壹條混凝土路已經開始向北延伸，而士紳們，壹個個臉色慘然，他們受邀來此，心裏卻是復雜無比。
　　交了這麽多稅，結果，全被這個縣令，灑在了地上，這和丟進水裏，有什麽分別？
　　可他們對於歐陽誌，卻是又敬又畏，經過了幾次折騰，每壹次，他們想搞什麽小動作，結果……卻是壹拳砸在了棉花上，有力無處使。
　　更可怕的是，每壹次他們希望自己對這歐陽誌咬牙切齒時，卻很快，這股子恨意，又被新的恨意所取代。
　　那個鎮守太監，真不是人啊。
　　現在已經越來越猖獗了，不但要吃，還要打包了帶走，他的爪牙，遍布在定興縣，張牙舞爪……
　　這縣裏，竟除了歐陽誌之外，沒有人敢制這些該死的幫閑，好幾次，這些幫閑欺男霸女，都是歐陽誌挺身而出，為大家討還了公道。
　　士紳們看了看劉瑾，再看看歐陽誌，兩項其害取其輕，居然發現……歐陽縣尊，雖不是東西，可胳膊拗不過大腿，這歐陽縣尊，竟還算是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