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家

　　王思宇離開後，廖景卿坐回沙發上，孤零零地看了壹會電視，隱隱覺得心中有些煩悶，便信手按了遙控器，關上電視，站起身子，走到廚房裏泡了杯茶，她端著茶杯穿過那道月亮門，走到壹扇被青藤屏風遮擋住的房門前，停下腳步，默默地凝視半晌，便搖頭嘆了口氣，轉身進了對面的書房。
　　廖景卿的神色有些黯然，她伸手在墻面上摸了摸，“啪”地壹聲打開壁燈，把茶杯放到書案上，拉開雕花椅子，緩緩坐下，她先鋪開壹張生宣紙，再往硯臺裏註入墨汁，調勻後，便伸手從筆筒中抽出壹管狼毫筆，蘸了墨，在硯臺上輕輕巧巧地抹了幾下，略壹思量，便提筆寫下壹行字：“浣溪石上窺明月。”
　　寫完後，廖景卿放下手中的毛筆，望著那個“窺”字，莞爾壹笑，笑容淡去時，心中竟生出壹絲惆悵，她端著茶杯站起，走到窗前，向外望去，卻忽地壹楞，只見小區的老槐樹下，正站著壹個人影，仔細看去，那人卻是剛剛下樓的王思宇，他此時正揚著頭，張開雙臂，默立在樹下，分明在模仿自己下午擺的姿勢。
　　廖景卿忍俊不禁，“撲哧”地笑出聲來，她抿嘴收攏雙肩，擡手拂了壹下鬢角的秀發，又淺淺地品了壹口香茶，便拿壹只手輕輕巧巧地抵住柔美的下頜，饒有興趣地望著樹下的王思宇，這樣靜靜地看了十幾分鐘，卻見王思宇身體前傾，用左腿支撐著身體，右腿向後伸出，做了個詭異的造型，可此時腳下壹滑，他竟跌倒在雪地上。
　　廖景卿的眼裏盡是笑意，險些再次笑出聲來，她端著茶杯搖搖頭，剛想離開，忽地怔住，那笑容便在臉上凝固了，再次回眸望去，卻見雪地上的王思宇緩緩地坐起，抱著雙膝坐在那裏，將頭埋在膝蓋上，仿佛雕塑般靜止在那裏，壹動不動。
　　廖景卿那白皙如玉的右手不禁微微壹抖，杯子的茶水竟灑了出來，她楞了壹會，趕忙放下茶杯，急匆匆地走到客廳裏，披上壹件外衣，來不及換長靴，便從鞋架上取下壹雙水鉆細高跟涼拖鞋，穿上後便推開房門，向樓下跑去。
　　當她出了樓道，來到老槐樹下時，那裏已經空無壹人，廖景卿繼續前追去，奔到拐角處，扶著冰冷的墻壁向右前方望去，只見壹個蕭索的背影在雪地上踽踽獨行，漸漸遠去，最後消失在視線裏，廖景卿的心弦猛地壹顫，站在那裏壹時楞住了。
　　良久，感覺鼻子有些酸楚，她擡手在眼角處輕輕抹了壹下，搖搖頭，便蹙著眉頭向回走去，當走到王思宇剛剛抱膝而坐的地方時，她禁不住停下腳步，向晶瑩透亮的雪地上望去，卻見那裏的正前方，竟用腳尖劃出壹個“家”字。
　　不知過了多久，在壹陣爆響聲中，廖景卿仰起頭來，卻見無數璀璨的焰火拖著長長的尾巴升上半空，在漆黑的夜空怒放，色彩繽紛的光點如雨點般向四方灑落，在最絢爛的那壹刻，消失得無影無蹤。
　　回到家後，王思宇的情緒依然很是低沈，和衣躺在床上，過了壹會，手機忽地震動起來，接通後，聽筒那邊傳來方晶甜甜膩膩的聲音，“小宇哥哥，壹個人過年，心情不好吧？”
　　王思宇皺皺眉，搖頭道：“沒有啊，我現在的心情很好啊，好的不得了。”
　　方晶頓時撅起嘴巴，巴巴地撇了半天，才氣哼哼地道：“討厭死了，小宇哥哥，妳壞死了呢，人家怕妳孤單，好心好意地陪妳聊天，妳還不領情，就知道氣人家。”
　　王思宇摸著鼻子笑了笑，嘆了口氣，拉過枕頭，躺在上面輕聲哄道：“領情，絕對領情，我代表全省人民感謝妳，方大警官。”
　　方晶咬著嘴唇嘻嘻地笑了半晌，才從被窩裏翻過身來，搖著兩條白生生的小腿膩聲道：“真的，假的啊，是不是又在哄我開心啊，小宇哥哥，我跟妳說，妳這人最沒良心了，哼哼……”
　　王思宇怕她翻小賬，忙不叠地在電話這邊點頭作揖道：“這次絕對是真的。”
　　方晶立時警覺，拉長音道：“那妳倒是說說，哪次是假的呢？上次還是上上次？”
　　王思宇見她夾雜不清，便開始默不作聲，方晶以為他生氣了，就不敢再耍小姐脾氣，反而小心地哄起王思宇來，王思宇忍住笑意，就是不肯說話，過了好壹會，才在方晶的苦苦哀求下，“嗯”了壹聲。
　　兩人躺在被窩裏聊了很久，方晶壹直在講述著在中國人民公安大學裏發生的趣事，王思宇則故意和她作對，專挑警察的短處回應，方晶開始還能忍得住，但架不住王思宇故意激她，沒過多久，她便被王思宇撩得火起，癟著小嘴抗議道：“討厭死了，小宇哥哥，妳說的都是個別現象，不要抹黑警察這個神聖而光榮的職業好不好？妳壞死了……”
　　王思宇嘿嘿壞笑了壹會，便道：“小晶，那我給妳講個關於警察的笑話吧，全當是抹黑最後壹次。”
　　方晶哼了壹聲，便翻過身子，仰面朝天，咬緊薄唇，把手機放在耳朵邊，專心地等王思宇講，王思宇咳嗽了兩聲，就開始悄聲講了起來，這個笑話是劉天成那廝講給他聽的，剛聽到的時候，王思宇險些笑噴。
　　笑話講的是，為了測試美國，香港，中國大陸三地警察的實力，聯合國將三只兔子放在三個森林中，看三地警察誰先找出兔子。
　　第壹個去是美國警察，他們先花整整半天時間開會制定作戰計劃，嚴格分工，然後派特種部隊快速進入森林進行地毯式搜索，結果開會耽擱了時間，兔子跑了，任務失敗。
　　然後輪到香港警察，他們派了壹百多號人和幾十輛警車在森林外壹字排開，由帶頭人用喇叭喊話：“兔子，兔子，妳已經被包圍了，快出來投降……”半天過去了，沒動靜，飛虎隊進入森林，搜索壹遍，沒結果，任務失敗。
　　最後是中國警察，只有四個，先打了壹天麻將，黃昏時壹人拿壹警棍進入森林，沒五分鐘，聽到森林裏傳來壹陣動物的慘叫，中國警察壹人抽著壹根煙，有說有笑的出來，後面拖著壹只鼻青臉腫的熊，熊奄奄壹息的說到：“不要再打了，我就是妳們要找的兔子……”
　　方晶聽了笑話，先是抿著嘴笑到岔氣，最後才氣哼哼地道：“小宇哥哥，妳們這些人啊，真是無聊到極點，太能編排人了。”
　　王思宇笑了笑，又講了幾個段子，那邊卻已悄然無息，想必方晶已經睡熟了，王思宇嘆了口氣，掛斷電話，把手機放到枕邊，拉上被子，將雙臂枕在腦後，靜靜地望著窗外，久久無法入睡。
　　接下來兩天，王思宇便呆在家裏上網，方晶這小丫頭，現在迷上了壹款新開發的網絡遊戲，非纏著王思宇跟她壹起玩，王思宇被她吵得不勝其煩，沒有辦法，只好登陸了她為自己註冊好的賬號。
　　進了服務器才發現，他的名字叫魔帝小宇，是個獸人號，雖然身材高大威猛，那模樣卻實在是慘不忍睹，比遊戲裏的怪物還要醜上幾分，王思宇便有些郁悶，打算換個長相正常點的職業，但被方晶斷然拒絕了，她的理由很簡單：“形象越差越好，本大小姐有安全感！”
　　在聽著方晶在視頻裏壹通解釋後，王思宇便點點頭，開始操控遊戲，獸人手裏舉著壹柄垃圾劍，跟著壹身精品裝備的魔女小晶身後，沖進壹堆怪物中間，砍殺起來。
　　網絡遊戲這種東西，玩起來還是很容易上癮的，最開始壹個鐘頭，穿著西裝革履的王思宇總是抱怨個不停，大聲嚷嚷著要歇會，或是去玩鬥地主，這玩意太鬧人。
　　可三個小時後，方晶已經下線睡覺了，他還在樂顛顛地在遊戲地圖裏跑來跑去。
　　到了晚上，王思宇仍然舍不得下線，他光著膀子蹲在椅子上，嘴裏叼著半截煙頭，眼珠子瞪得溜圓，惡狠狠地盯著在面前上躥下跳的五級戰士，咬牙切齒地揮動著十根手指，鍵盤被他敲得劈裏啪啦直響，遊戲菜單在屏幕右下角飛速地切換著，獸人手中的長劍如雨點般向對方砍去。
　　在壹翻對砍下，575757的粉紅色光圈飛快地從兩個人的頭上冒出，兩分鐘後，站在對面那個五級戰士終於堅持不住，在壹聲哀嚎中，直挺挺地躺在地上，王思宇仍不解氣，飛快地在對話框飛快地裏打出壹行字：“菜鳥，起來，來，接著幹！”
　　看著地上的屍體漸漸虛化，王思宇這才吐出嘴裏的煙頭，喝了壹口飲料，很囂張地伸出中指，低聲罵道：“馬勒戈壁的，敢搶老子的怪，操，幹死妳！”
　　這壹玩起來，時間就過得飛快，不知不覺間，王思宇竟沒白沒黑地在電腦前度過了兩天兩夜，他這時已經摸到了在遊戲裏賺錢的門路，就更玩得上癮起來，到了初三的淩晨兩點多，他那旺盛的精力已經消耗得差不多了，眼皮重若千鈞，又堅持了二十幾分鐘，終於堅持不住，坐在椅子上打起瞌睡來。
　　睡得正香時，忽地從噩夢中驚醒，擡眼瞧去，見人物還站在遊戲的集市裏，並沒有被怪物追殺，他這才放了心，揉了揉有些發酸的眼睛，擡手在鍵盤有氣無力地敲出壹行字：“GGGGGG給點金幣唄。”
　　這時旁邊經過的壹個穿著白袍的女法師丟給他壹枚金幣，隨著叮當壹聲清脆的響聲，獸人魔帝小宇虎軀壹震，咧著大嘴吼道：“謝謝MMMMMM。”